路上的田野課
本文原為筆者修習由台大城鄉所開設「田野工作坊」時所撰寫的課堂作業。作業定名為「街道觀察小作業」，由同學自行選定想要觀察的田野對象。觀察的內容除了對田野地的描述（人、事、物、環境等），也進一步就「社交距離」這個課題檢視其中的內涵。本文的觀察對象是以台大後門街廓為題，交代觀察到的街區特徵外，也進一步探索疫情下的街道生活有什麼不一樣的變化發生。一、作業事項
調查範圍｜臺灣大學後門街廓，即辛亥路二段、復興南路二段、和平東路二段96巷和和平東路包夾範圍。觀察主要集中在其中的和平東路118巷、和平東路118巷54弄兩條街道。
調查時間｜本次調查共計有4次，其中以第1次為非正式的觀察和影像紀錄，第2、3和4次為正式的觀察、訪談，以及街道細部的觀察。4次時間加總共計超過100分鐘。
調查方法｜觀察法、訪談法
- 觀察法：主要觀察街道的空間內涵、感官體驗，以及其中的人群活動。街道空間觀察項目包括街區的景觀規範（告示牌、劃設之人行道）、建築形式（步登公寓、鐵皮加蓋）；感官屬性按視、聽、嗅、味和觸覺，將觀察對象分類；人群活動則觀察到人群的聚集分佈、流動，以及空間的使用行為（人行、腳踏車停放、飲食消費等、非正式使用）。另外，也特別觀察疫情期間，街道有無有別於非疫情期間的新變化。
- 訪談法：非正式訪談1次、正式訪談1次。兩次皆為店家訪談，第二次係採半結構訪談進行。訪談主要係請教店家分享街區的觀察，以及疫情期間前後變化。
二、環境概覽
對於臺灣大學師生來說，除了公館商權、新生南路一帶的商家外，大學後門街廓一帶的餐飲店亦是平時用餐的選擇之一，即前述調查範圍所標示的範圍。根據王志弘（2018）研究指出，後門一帶主要是在1990年後逐漸發展餐飲相關行業，主要與台大系館逐漸從公館、新生南路一帶擴張至辛亥路沿線。學生數量的提升和鄰近性，使得和平東路118巷和緊鄰巷弄的餐飲行業快速發展。在飲食選擇方面，又因著學生的屬性，如全國各縣市學生、外籍生，使得餐飲的類型從早期以中式餐飲和早餐店為主街區，依序增加了麵包店、素食店、義式、泰式、日式、港式等異國餐館，形成今118巷的空間樣態。
綜合四次的觀察、店家的訪談和過去的經驗，整體而言，後門街廓主要有以下幾點特徵：
（一）部分住家、店家之混和使用。南端部分，建物一樓常見作為商業空間使用，二樓以上則是一般的住家樓房。並且，一樓的店面之樓層面積，則比其他樓層向外多一些，也無騎樓的設置。然並非整個街廓都依循此空間使用，北端或街廓中間部分情形則相反，一樓則較常見作為車庫使用。
（二）因著時間／時期的不同，而有人數上明顯的差異。對於商家而言，大學寒暑假為營業的淡季，廠商有較高機會會在店租無減、收入減少的情形下退出，並由新的店家補進。另外，比較旺季的時間，亦可以發現平日為上下課時間，用餐的學生人數多於假日；中午與傍晚時間的人潮則又多於早上和午休。
（三）因著距離的不同，人群有明顯的空間分佈。在用餐的高峰時段，人群的分佈誠如王志弘（2018: 28）的觀察，南端的人潮明顯多於北端，商家的數量亦是南端多於北端。其中，學生多會在辛亥路與和平東路二段96巷時繽紛兩路。兩列隊伍中，有較多的人走入96巷後，在第一個轉角處（有全家便利商店）轉彎進入118巷54弄；其餘人群則會沿著辛亥路二段尋找餐廳，或者走到118巷後再轉入。因此，人群最多的地方，往往不是118巷南端的頭，而是在54弄和118巷的T字型的交匯處。
（四）行人尺度的空間。除了辛亥路二段、復興南路二段、和平東路二段96巷和和平東路上設有材質為地磚之人行步道，118巷和其餘較小巷弄則是在既有的柏油馬路上，另外劃設藍綠色的人行道（一條路上僅劃設其中一邊）。由於台大學生飲食需求，通常118巷與緊鄰的巷弄路面上多以行人為主、腳踏車次之，汽機車和貨車數量則相對較少。
（五）隨處可見的綠色植作。多數店面或住家門口（或者陽台、屋簷、樓頂），可以見到不同形式的綠色植栽，如置放在路邊、門口外面的小型的植栽；庭園種植樹木；建物一樓屋簷上方的造型盆栽和植作；步登公寓樓頂的空中花園。
（六）佔多數的步登公寓群。在後門街廓裡，主要以4、5樓的雙拼步登公寓為街區主要的建物群。公寓的外觀為中間樓梯間突出之建物，一樓主要做商業出組或停車使用。如為一般住家，一樓大部分由圍牆或遮棚圍住或蓋住。另外，此區大部分建物樓頂還有鐵皮加蓋，窗戶亦在外層加設鐵窗。
三、不同比重的感官空間
按照感來分類，即視、聽、嗅、味和觸覺五覺分類，臺大後門街廓的空間模式或事件得整理為下表：
四、疫情衝擊下的後門街廓
依照筆者過去一年多的經驗，以及這幾次的作業觀察，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的後門街廓，聚集的人潮有明顯的減少，也觀察到戴口罩的人群比例有相當的提升。在社會距離或其他面向上，筆者將後門街廓的情形整理如下：
（一）現行政策提倡民間活動應落實室內人群間隔1.5公尺、室外人群間隔1.0公尺之建議，然在本案的觀察中，並無見社會距離被實質地實踐，包括在室內用餐，抑或走在路上；
（二）根據筆者四次的觀察，發現路上並非每一個人都戴上口罩，路過民眾有穿戴口罩的比例，粗估約略落在2/3至3/4左右。店家方面，觀察到店內人員普遍皆戴上口袋，比例上相對於路人而言則較高；
（三）部分店家外面或裡面提供酒精。如店門口外面，會放置一個小桌，並在上方放上酒精瓶；店裡面的話，亦有店家提供酒精（如淺草日式飯糰店）放在用餐桌上或櫃檯；
（四）內用的人群在尖峰時刻仍然可能坐滿，不過在用餐高峰過後，人數似乎不如過去同樣時段的用餐人數（如滇味小廚等餐廳）。
（五）外帶的業績不一定在比例上提升。筆者在訪談日式淺草飯糰的工作人員時，她向我表示店裡內用座位數本來就不多，主要做外帶的為主，但仍然受到疫情的影響。主要的原因在於學校大班課程影響，部分學生不會到學校，進而也減少後門街廓的用餐學生人數。
五、結語：現象背後的引思
本次的田野觀察主要分成兩個部分：一個部分著重在後門街廓社區的特徵盤點和描述，並輔以感官（視覺、聽覺、嗅覺、味覺、觸覺）來做人、物、事和空間的初級分類；另一部分則是將觀察的重點擺在疫情期間，有關「社交距離」之空間觀察上。納入時間的思考，前者所描述的係為長時間、攏統的現象；後者則側重在疫情期間，社區所面臨的衝擊和變遷。
統整上開的觀察，以及田野筆記的粗淺分類、整理，我認為可以予以該社區現象這番的描述：後門街廓的空間實際上從原本一個服務本地社區的空間，轉為服務臺大學生的飲食空間，同時也帶來了人潮。亦即學生實質影響了街區的地景，其中商家和元社區住家也深受前者所影響。包括商家集中於鄰近學校的南段街廓，飲食的類別除了台式、中式餐飲外，更多了其他異國風味的選項（見第三節的表格整理），以迎合台大學生多元、國際的飲食習慣。不過，由於疫情衝擊，商家所受到的影響則是較為顯著的，並反映在街區人數和流動上的變化，以及其所帶來的個別層面之影響。
如在經濟方面，後門街廓所的空間經濟型態對於特定群體 — — 台大學生有強烈依賴。像前述觀察到的，對於此地的商家而言，大學寒暑假為營業的淡季。疫情的影響，使得商家即使在撐過此次疫情後，仍然得面對暑假生意淡季的到來，亦是可能需要思考的課題。此外，商家的營業屬性（外賣或內用居多），使得在生意上受到的影響也有程度的差別 — — 內用為主的客源影響較大，因為疫情下，客人會比較不敢入內用餐，怕遭到感染。換言之，同筆者在訪問店家時，得知如果店家本來就以外賣生意為主，店內用餐的人數就不是觀察疫情的良好指標。
再者，疫情也反映在實際的空間配置。尺度放大到整個街區，我認為在物理空間的格局上並未有明顯的變化，如建物的形式、招牌等。然而，如將觀察的視線聚焦在較小的角落或物件，如店面或內裡的擺設，則可以留意到其中與疫情之間的關聯。比如在第四節中，提及部份店家會在店外的擺桌或店內門口、桌上著擺放酒精，要求入內使用客人能做消毒。當然，除了本案的觀察外，在第一堂的田野工作坊討論，我們亦能發現其他防疫措施，如本組組員便分享道，台南某間麵包店會就個別的麵包在包上一層包裝，以隔絕口沫的沾染。
最後，則是社會層面的觀察，尤以社交距離這個規範來說，實際上並無真正落實於本案之中。政策建議係為：室內人群間隔1.5公尺、室外人群間隔1.0公尺，然而餐廳並未因此調整座位的規定，比如要求內用客人間隔坐等。另外，戴口罩的情形亦非全面性的，如行走於118巷的行人中，仍有約1/4至1/3的比例係為無戴口罩的情形。至於在餐廳裡，戴口罩者均為店內的服務人員，用餐客人因進食的關係，較難以全程戴上口罩。不過現象並無只發生於本案，也發生在其他的地方。如課堂上同學便分享道，在夜市和市場裡，民眾也並未完全落實戴口罩的行為。甚至中間一度疫情緩和的關係，戴口罩的比例亦有減少的情形。此外，「是什麼身份」也決定著誰戴口罩這件事，比如有同學觀察道4個街友裡，僅只有1個有戴口罩，推測可能與他／她人在身份和經濟能力上較難取得口罩有關。
通過不同層面的探討，筆者認為疫情的衝擊如同一面鏡子，使我們得以從不同的時空和案例中比較其中的異同。這些層面的現象觀察，事實上在在指向一個可能的事實：疫情不僅更佳凸顯出後門街廓對於臺大學生群體既有的依賴現象，也照出社區在此波疫情中如何在產生相應的應變方式，這些內涵和程度的變化則是研究可以進一步細究的討論方向。
參考文獻
王志弘（2018）〈「異國風味」及其外：台灣大學後門街廓食物地景概覽〉，第八屆臺北學： 城市考現學研討會，12 月 1–2 日，台灣大學。
林君安（2015）〈試論台北步登公寓 — 現代住宅在地化過程中的公部門角色〉，《建築學報》，94: 107–128。
畢恆達（2014）《空間就是想像力》，台北：心靈工坊。
